来到北京已经将近一年了。我已经熟悉了这个城市里的一切,可是在心里面我们相互之间并没有彼此接纳。对我而言,它仍然很陌生,身在其中却觉得离我很遥远。它很繁华,但那不是属于我的繁华和热闹。我知道它不是属于我的城市。
我知道羽也在这个城市,当初来这里多少有他的原因。可我却一直都不敢去找他。
好容易拿到了一纸聘书,可同时我也得知他有了女友。
当我在北京火车站下车的时候,我问自己:现在,你来,是为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敢与他见面,甚至不敢告诉他我在这里。我怕见到他,我怕我不能够忍受他们亲热的样子,会有失态的表现,特别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出来。
有些事逃是逃不了的。我说我到这里出差,顺便来看看他们。
这么久了,我面对办公桌上那些鲜艳的玫瑰都一直保持着沉默。朋友问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固执地守着一份根本没有结果的感情呢?其实不是我刻意要去守护,只是,因为爱了一个人,就很难有心情和空间去容纳另一个人而已。
我下定决心要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我想尝试着独自去面对他,然后打点好自己的心情准备接受别人。我答应送玫瑰的那个人,明天给他答案。
当他的女友亲密地挽着他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的时候,我平静地看着他们走近。很多次我想象这个场面的时候都认为我会感到很伤心。可是当这个场面真正出现的时候,我却是这么的平静,平静得心里面连一点点的感觉都没有。
我问自己,你是怎么了?
我们如所有阔别已久的老友一样聊天,逛街,吃饭。我和他的女友很快就熟悉了,两个人紧紧拉在一起,有说有笑。弄得他不满起来,说:到底你和我是同学还是和她是同学啊?好像颠倒了噢!
我开心地笑了。来北京那么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过,这么大声地笑过。我们真应该早点见面。原来真实的生活与想象是有很大差距的。再自认为深沉的感情在时间面前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晚上,大家说过再见,我坚持要一个人坐公车回去。
来了这么久,每天在这个城市里穿梭,今晚第一次注意到窗外的夜色是这么美,也第一次强烈地感到了孤独和寂寞,觉得心里很空。于是开始怜惜自己。当初那么坚定地要离开家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工作。在这么晚的夜里,还得独自一人在这样一个陌生而繁华的城市里穿行。风带着冰冷的温度从开着的窗户跑进来,肆意吹在我的脸上,好冷!
这时候,我突然回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在一个昏暗的楼道里,林伸出手来扶我,我没有理,他就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肩上扶着我直到我顺利下到楼底才放心地拿开。他的手放在我肩上的感觉是那么温暖,至今回想起来都似乎能感觉得到他手上的温度。这样想想,连风也觉得没有刚才那样冷了。
长这么大,应该有很多人拉过我,扶过我,怎么我只记得林呢?我试着回想更多,但是没有结果。好容易我想起在我告别我的初恋的时候,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羽牵手。那时候我想:我一定不会忘记这个晚上的。可是现在,那个晚上距离我只有两年的时间,对于我而言却是那么的遥远,远得不可捉摸,在记忆里只剩下一点点碎片。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我们是怎么牵的手,说过什么话。我一直一直都觉得我是那么爱他,可是现在,我怎么会连他的手放在我手上的感觉都忘了呢?我怎么会忘了呢?我怎么可以忘记了呢?这时候,另一个影子却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出来,更多的往事汹涌而出。我努力抵挡,但是没有用。
我以为我很坚强,不会那么容易被感动。我认为自己不爱林,就一直地拒绝他,不给他任何希望。可现在,在这个晚上,我想的不是羽,不是送玫瑰给我的那个人,而是那么强烈地想念林,想念他手上的温度。这种强烈的念头把我内心的轻松赶跑,取代的是越来越大的空洞,空得要把我吞噬。
虽然很多的往事都已经淡去,被深埋在了记忆的海底,可和林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却是那么清晰,现在一起涌上心头。我才发现,原来我和他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记忆。而羽呢?除了我的感觉,我们还有什么?
记忆的浪潮不断涌来。我容易地记起了那个晚上,我比较残忍地破碎了林对我的所有希望。我知道我很深地伤害了他,至今我还能感到那时我心里的那一点点痛。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让他牵了我的手。他的手温润而柔软,轻轻地握住我。他最后说,他不会再像爱我那样深地爱上其他人了,但他会对另一个她好,像爱我一样爱她,像对我一样好好对她。
在那以后不久,他就有了女朋友。那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子,小鸟依人一样偎在他身边,很幸福很快乐的样子。
我蓦然惊觉,我一直所想要的所追求的不就是那样地偎依在一个人的身边吗?
记得有句诗:我来到这个世界为了看阳光。
我到北京来看阳光,却发现我一直寻找的阳光就在我身边,一直照耀着我,照亮了我心里最暗的角落,而我却从来没有发现。
人总是在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在北京的公共汽车上,**着车窗,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想到我错过的爱情,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